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麽樣。”

鄧暄還想再問,卻突然聽到了馬蹄聲,忙對唐豆說:“我聽到了馬蹄聲,怕是西夏人!我背著平安跑不快,你拿著劍不能被他們發現!你趕緊躲山上去。”

唐豆猶豫的看著鄧暄,鄧暄急道:“快走,我跟平安可以裝成難民,你拿著劍一下就暴露了!”

唐豆只得應了轉身往山上跑。

那漢子也聽到了,臉色發白喃喃道:“老天爺不長眼吶,怎麽就叫我們遇上了。”

鄧暄握緊劉平安的手,悄聲道:“平安,等會你不要沖動,你記著,我們要活著!要活著給你爹報仇!”

劉平安並沒有說話,只回握了下鄧暄的手。鄧暄明白他這是答應了,松了口氣。

西夏人到了,是一只百來人的騎兵隊,那騎兵首領看著這群難民,卻沒有動手殺人,而是將青壯年的男子都挑出來,用繩索縛了雙手像牽牲口似得綁了一溜。鄧暄也在其中,那首領看鄧暄身上還背了個殘廢,皺眉就要將劉平安踹下去。鄧暄閃身一避,低頭道:“軍爺饒命,這是我弟弟扭傷了腿,休息幾天便好,他力氣很大能幹活的!”

那首領打量了一會鄧暄,道:“算了,他要是不能幹活,你得替他幹!”

鄧暄看著戰戰兢兢的抖了抖,連聲應是。

將這群青壯年綁好,剩下的都是老幼婦孺。人們以為逃過一劫,卻不想那首領突然道:“剩下的沒用的殺了吧。”

西夏人舉刀駕馬上前劈砍,人群驚慌四散,驚叫連連,那西夏首領猖狂大笑,鄧暄看著卻無能為力。他咬緊牙關,不斷告訴自己要冷靜,自己不是孑然一身,自己還有劉將軍以命相托的天大的冤仇要報!

劉平安突然伸手,幫鄧暄捂住了耳朵。兄弟二人雖沒有交談,卻都知對方心思。

那西夏首領殺夠了,帶著人馬和這幾十個魏國奴隸就要回營。

鄧暄一路被繩索牽著來到了西夏大營。

西夏人對他們呼來喝去,直接關進了牲口棚。只派了幾個守衛看守。

鄧暄打量四周,這裏應該是平城外的一處空地,不知西夏人為何將兵馬駐紮在此。

鄧暄心下一想,這魏軍叛徒一定與西夏人有聯系,自己現在身處敵營,卻是個抓出叛徒的好機會!

鄧暄開始留神軍中守衛巡邏的時間,悄悄對劉平安說了自己的計劃。

劉平安道:“二哥,你只管去,我能自保的!”

當夜,鄧暄趁人不備,翻出棚外,打暈了一個落單的西夏人,換上了西夏士兵的衣服,大搖大擺的在西夏營中游走。

卻見一人前呼後擁的進了中軍大帳,旁人口稱:“太子殿下。”鄧暄睜大雙眼盯著那人,他就是在平城下令殺無赦的將領!原來他是西夏太子!

鄧暄想,既然是西夏太子,叛徒的事他一定知曉,他帳中或許就有與叛徒往來的書信。

鄧暄悄悄靠近那大帳,見四周守衛森嚴,不好接近。得想個法子把這些西夏人引開。鄧暄眼珠一轉,有了主意。

鄧暄又回了那關押魏國勞力的牲口棚,仗著這身軍服,對看守的士兵耀武揚威,那些士兵被他嚇住,以為是得罪不起的高官,唯唯諾諾的應是。

鄧暄對那些士兵說自己要挑個合眼的奴隸帶回去玩玩。西夏士兵便開了棚門,讓鄧暄進去挑。

鄧暄一眼看到劉平安縮在角落裏,旁邊卻多了一人,是唐豆!想必是跟著他們一路來此,半夜混了進來。

鄧暄背對著西夏士兵,沖唐豆和劉平安使了個眼色,又用口型悄聲說:“等會我去放火燒營,你們趁亂帶著百姓跑!”

二人幾不可察的一點頭,鄧暄看在眼裏,知道自己的兄弟已經懂了。便回身出去,大罵了一句:“都是群醜八怪,老子一個都看不上。”

說罷,又大搖大擺的走遠了。守衛們暗自嘟囔這高官什麽毛病。

鄧暄在營中觀察,決定要放火燒營就要燒個大的,要燒就燒糧草營!

鄧暄故技重施,又把看守糧草的士兵唬的找不著北,自己說要查點糧草,看看有沒有缺失。士兵們便放他進去了,鄧暄拿著火把假意查看,守衛還是不放心,跟在他身後,有五個人。

鄧暄繞著營帳轉圈,等待機會,後邊的士兵看他轉來轉去,有些不耐,正要開口,鄧暄猛然發難,一腳踹翻一個,正好撞在後一個身上,一下倒了兩個,鄧暄又把火把往糧草堆上一丟,雙手出拳又倒兩個,最後一個抽刀沖鄧暄沖來。

鄧暄眸光一閃,欺身上前,一腳踢中士兵拿刀的手,刀應聲落地,鄧暄不做糾纏。又補了一腳,撿起火把又四處點火。火光大起!

巡邏士兵發現這裏動靜,也趕過來。鄧暄並不逃跑,將這五人補刀後,出去跟前來的士兵說:“有魏軍潛入放火!快找人滅火!”

士兵不疑有他,忙呼和著救火。西夏軍中頓時亂作一團,鄧暄趁亂脫身,徑直往中軍大帳去。

那邊唐豆和劉平安見外邊火光映天,知道鄧暄得手,也是突然發難,打暈了看守,讓百姓們快跑。

唐豆對劉平安道:“你腿腳不好,跟著大家跑,我去接應下鄧暄。”劉平安點頭應了。

那西夏太子也被驚動,出了帳就往糧草營趕。

鄧暄暗道好機會,眼下只餘兩個守衛守在大營。

鄧暄直接上前將他們拿下,兩刀斃命。鄧暄閃身進了大帳翻找。

只見這帳中正中擺著個桌案,上面鋪設著魏國地形圖,鄧暄上前尋找,卻一無所獲,正煩惱,突然見桌案有一暗格,忙打開查看,是書信!

鄧暄大喜,打開一看,原來是他!將虎威軍布防出賣給西夏人的!原來是那兵部侍郎張繼業!想必那日來平城的李大人也是叛徒!跟西夏人裏應外合致使虎威軍大敗。

鄧暄不再逗留,將書信塞入懷中,就要出逃。

那西夏太子到了糧草營,一見火勢,劍眉倒豎,突然道:“不對。若是想燒我軍糧草,火不該怎麽小,調虎離山!”話畢,就回身向中軍大帳跑去。他跑的飛快,士兵們一下跟不上被甩了段距離。

鄧暄剛剛出營帳門,就遇到了獨身趕回的西夏太子,這一下,宿敵相遇,一觸即發!

☆、第 14 章

鄧暄暗道不好,那西夏太子見這陌生面孔從自己帳中出來,直接抽出掛在腰間的刀,刀鋒向前,指著鄧暄。

唇邊挑起一個弧度,似譏似諷,道:“何方宵小?報上名來!”說著說著自己卻又搖了搖頭:“也罷,反正你也是有來無回,名字不知也罷。”

話音方落,他便舉刀向鄧暄劈來。鄧暄瞳孔一縮,感受到撲面而來的鋒銳!側身一躲,險險避開。西夏太子一擊不中,臨空變招,筆直向前的刀鋒猛地一轉,鄧暄剛剛側身避開上一擊就感覺刀鋒仿佛甩不掉的影子,又逼上他的面門!

生死一線,鄧暄急中生智,直接向後一躺,躲開刀鋒,躺在地上雙腿一蹬,踹上西夏太子的小腹,西夏太子被踹的連退三步。而鄧暄就地翻滾,遠離了西夏太子約十步,一個翻身站起。

二人這一過招,各自心驚不已。鄧暄只感這西夏太子不負其名,其刀鋒淩厲,步步殺機,是鄧暄這十五年來所遇最難纏的對手。而西夏太子更是大驚,自己武學造詣,近年來已罕逢敵手。更何況眼前這人連兵刃都沒有,竟能躲過自己幾個殺招還反踹了自己。

西夏太子原本輕蔑的神色認真起來,再次發問:“你是何人!”

鄧暄不答,暗自思量,自己現在沒有兵刃,而且西夏援兵很快會來,不宜久戰。

突然,有人跑了過來,卻不是西夏援兵,是唐豆!

唐豆看鄧暄和人對峙,直接將劉將軍所托的劍扔了過來,大喊道:“二弟!”

鄧暄伸手接過,劍鋒出鞘,一點寒芒在夜色閃現。利刃在手,鄧暄戰意高昂,舉劍向前,神情堅定:“我為滅你西夏之人!”

西夏太子哼道:“豎子猖狂!”又舉刀向前,鄧暄挺身迎上,數息間,二人竟是過了幾十招,刀劍狂舞,刀鋒與劍鋒相碰不斷發出地聲響。

鄧暄又看到了那些黑霧,黑霧在他身體內翻湧,卻仿佛給了他無窮的力量,黑霧帶來的殺意跟他心中的殺意重合,他竟覺那黑霧對自己言聽計從。

冥冥中,鄧暄仿佛有所感應,他將黑霧覆於劍鋒之上,原本反著銀光的劍鋒竟變得漆黑,火光都無法映在其上!

黑霧仿佛找到了絕好的宿主,瘋狂湧動聚在劍中,鄧暄跟西夏太子又一次交鋒!那西夏太子手中的刀竟是直接斷成了兩截!

西夏太子震驚不已,看著手中刀柄,連退數步。鄧暄正要起身逼近,今日便殺了這西夏太子!西夏援兵卻到了!

唐豆見狀大喊:“不要戀戰,快走!”

鄧暄又看了西夏太子一眼,看著他轉身跑向自己的軍隊,殺機已失。再不留戀,跟著唐豆就往外跑。

西夏太子拿著斷刀,面沈似水,對趕來的士兵下令:“不計代價,一定要殺了他!”

士兵們應聲,又奔跑著追向鄧暄。

西夏太子在原地,握緊了自己有些顫抖的手,那個人的劍法,簡直像鬼魅!那眼神,簡直比自己曾經面對的惡狼還兇狠,他手中那把劍更是神異,自己這把刀也是出自名家之手,竟幾十回合便被斬斷。

出去追擊的士兵回來一人報道:“殿下,追丟了!”

西夏太子皺了皺眉,並不吃驚,對著左右將領道:“此人必為我西夏大患!去查,我要知道他到底是誰!”

自己又起身回帳中查看,發現丟失了書信,卻並不在意,對左右道:“去給張繼業修書一封,告訴他他通敵的證據被人拿走了,那人必然會回京,讓他沿途截殺。”

左右領命,西夏太子坐在帳中,端詳著面前的大魏地圖,喃喃道:“不管你是誰,大魏必歸入我西夏版圖!”

鄧暄和唐豆躲開追兵後,二人想要去尋找劉平安。卻走了沒多遠,就遇上了躲身樹叢的劉平安。原來他也沒有走遠,等著自己的兩個兄弟。

三兄弟再遇,鄧暄拿出書信道:“內奸找到了!是兵部侍郎張繼業!”劉平安罵道:“原來是他!我就說那李大人不是什麽好東西,果然是一丘之貉!我要去殺了他!”

唐豆勸道:“還需從長計議。”鄧暄略一沈吟:“沒錯,必須有人去京城將證據面呈皇帝。”

劉平安道:“那還等什麽,我們三個趕緊動身!”

鄧暄卻搖了搖頭:“你們不能去。”劉平安急道:“為什麽?”

鄧暄沈了臉色:“此行兇險不說,西夏人不會善罷甘休,那張繼業也一定會得到消息截殺我們。而你們,對我而言,卻是個拖累。”

劉平安想要辯駁 ,卻也知鄧暄說的是事實,話到了嘴邊,軲轆了一圈又咽了下去。

唐豆拍了拍劉平安的肩,看著鄧暄道:“二弟只是不想我們涉險罷了,二弟,劉將軍那日道你真名,我便一直在想,你便是那皇三子,鄧暄吧。”

鄧暄回視,有些忐忑:“不錯,這五年欺瞞你們,實有難言之隱,對不住。”

劉平安瞪大牛眼:“什麽?什麽皇三子?”

鄧暄只得向劉平安詳細解釋了一番。劉平安這才恍然大悟,拍了拍自己腦袋:“感情我竟是跟皇子拜了把子!”

鄧暄輕輕踹了他一腳:“什麽皇子不皇子的,我那日離京,便跟皇帝斷絕了父子關系,你二哥就只是鄧暄,不是什麽皇子,你難道不認我了不成?”

劉平安連忙搖頭:“我不是這個意思,二哥你別誤會!”

唐豆看著這二人道:“那麽京城一行,確是二弟去最為合適了。”

鄧暄也正了神色:“你們放心,我便是死了變成孤魂,也一定將信帶到!”

唐豆卻冷了臉:“不要說這種話,生命不是兒戲,鄧暄,你自己的命對我而言比什麽都重要。”

鄧暄楞了楞,自己這大哥一向和顏悅色,除了那次在山上劉平安對自己拳打腳踢,唐豆教訓了平安一頓,這還是第一次對自己冷臉。

鄧暄道歉道:“對不起,我再不說這些了。我跟你們保證,不光將信帶到,人也一定囫圇個的回來!”

唐豆這才點頭。劉平安伸出手:“一言既出!”鄧暄笑了笑跟他擊掌:“駟馬難追!”

另一邊,張繼業收到了西夏人的傳信,氣的當場撕碎了信紙,口中罵道:“西夏人太不守信用!”蓄著一把山羊胡的幕僚上前道:“大人息怒,須得趕緊將此人截殺!”

張繼業怒道:“不錯,以後西夏入主大魏,我就是開國功臣,斷不能讓這人壞了我的大計!你帶人前去搜尋,切記不能聲張,一定要將他截殺於京城前!”

幕僚領命離去。張繼業獨自坐在椅上,心中想道,西夏鐵蹄勢不可擋,自己現在又掌握了魏軍的糧草押運,裏應外合,魏國必敗。自己不日便能封侯拜相,想到此,不由哈哈大笑起來。

鄧暄跟唐豆和劉平安終於趕到了風城,三人住在一間廢棄的古廟裏。鄧暄安頓好二人,便準備辭行。

清晨,鄧暄迎著還未亮起的天色,便踏上了去京城的路。

唐豆和劉平安將他送到城門口,遠遠的看著他的背影。劉平安像在給自己鼓勁,道:“二哥一定行的!”唐豆卻輕輕笑了,神色非常篤定:“當然!”

鄧暄背著行囊,只裝了點水和幹糧,腰上配著把劍,這劍自那日後,便變得通體漆黑,日光下也照不出反光。鄧暄還是時不時的能夠看到黑霧在眼前翻滾,但他卻再不畏懼,只因心中信念一往無前!

鄧暄一路東躲西藏,並不往城鎮走,哪裏偏僻他走哪裏,直往深山老林裏鉆,摘點澀口的野果果腹,再靠著幹糧支撐,行了十日,鄧暄來到距離京城很近的遙城。他的幹糧已經耗盡,不得不前往城鎮補充了。

進了城,鄧暄買了點幹糧,又順道問了問現在局勢,那賣餅的大娘對他道:“現在世道亂啊,那西夏人現在想要圍攻風城,但鎮北候帶兵到了,雙方還在對峙。”

鄧暄點頭表示知道了,給了錢就要離開。突然一隊勁裝打扮的人在街上開始挨個盤查,卻不是官兵。

鄧暄心下想道,既不是官兵,但看其隊列卻訓練有素,必是喬裝打扮,掩人耳目!那些人手中拿著張畫像挨個對比,鄧暄眼尖的發現那畫像十分像自己。“壞了,怕是張繼業的人!”鄧暄心中一驚,那隊人卻離他十分近了。

鄧暄想要走,一下引起了對方的註意,為首的山羊胡喝道:“前面那個小子,站住!”

此時不跑更待何時,鄧暄拔腿就跑。

那群人頓時也不查了,直接追著他。鄧暄仗著街上行人眾多,左躲右閃,混進人群,張繼業的人一下失了蹤跡。

山羊胡摸了摸自己的胡須,道:“既然那小子出現在此,肯定會出城往京城去,我們先去必經之路堵著!”

鄧暄擺脫了追捕,覺得此地不可久留。趁著天色沒黑,便出了城。

卻在城郊,遇上了早早等候在此的山羊胡一行。那山羊胡仰天大笑:“小子!教我好找,今日地獄無門你闖進來,便留下性命吧!”

鄧暄握緊劍柄,觀察著對手,這行人各個孔武有力,看來都是練家子,自己以一敵眾,不可力敵!

鄧暄抓著一把銅錢,猛地灑出,口中喊道:“看我見血封喉的奪命鏢!”

山羊胡一行以為是暗器,連忙躲開,定睛一看,才發現是一地銅錢,頓時大怒,鄧暄卻在撒出銅錢時就頭也不回的跑了。

山羊胡帶人連忙追上。鄧暄跑入密林,一路披荊斬棘著向前,卻不想行到森林盡頭,是一處斷崖。下面是激流的江水,死路!

那山羊胡見鄧暄來到崖邊,大喜,從手下手中拿過弓,張弓搭箭,直指鄧暄後心。

鄧暄看著腳下江水,腦筋轉的飛快,想要找出一條生路,卻不察後背射來的箭矢。

那箭直直的射入了鄧暄後心,鄧暄被箭上的沖勢帶倒,跌入江水。

山羊胡來到崖邊,只見濤濤江水。山羊胡摸摸胡須,對左右道:“那小子後心中了箭,還落入江水,是活不了了,我們回去向大人覆命吧。”

☆、第 15 章

第二日,山羊胡一行趕回京城覆命。張繼業負手而立,聽說那小子必死無疑,但到底沒見到屍體,還是有些不放心,對山羊胡道:“你們再去城門口盯著,務必萬無一失!”

而鄧暄中箭後,在江水中起起伏伏,後背劇痛不已。他在江水中漂了一夜,被沖到岸上。渾身冰冷的打顫。

鄧暄覺得眼前陣陣發黑,這是失血過多的征兆。“我要死了嗎?”鄧暄想。

但強烈的不甘突然湧上心頭,母親之死,劉將軍所托,唐豆的叮囑都在他腦中回想。“我不能死!”鄧暄幾乎怒吼著喊出來。

他背過手去,將插進背中的箭折斷,那半截他並不拔出,因為他知道,箭一但拔出,血流不止,自己就真的撐不住了。

他憑著一腔孤勇,雙手撐地,慢慢站起。鄧暄深吸口氣,觀察四周。他被水流沖上岸,此地卻十分熟悉。

鄧暄突然想起,“是了!這裏是大報國寺的山下!”算算日子,今日又是祭天大典!

鄧暄一時心情覆雜,五年前,祭天大典上自己何等風光。如今茍延殘喘,不知生死。

鄧暄振作精神,告訴自己現在不是傷感的時候,眼下天才剛亮,現在自己上山還來得及!

鄧暄徑直上了山,看寺中僧人來來往往,自己在心中回憶祭天大典的流程。皇帝一行一定會帶著百官去正殿參拜大佛。自己去那佛像後躲著一定能遇上。

鄧暄避開眾僧,見大殿中空無一人,想必都是下山去接皇帝了。鄧暄望著這三人高的巨大佛像,心中默道:“既是佛祖,必知我身負重責,想必不會怪責於我。”然後就一個翻身坐到了佛像後邊。

鄧暄靠坐在佛像後,覺得終於可以稍作喘息。意識昏昏沈沈。鄧暄忙拍了拍自己的臉。

突然有人行至佛前,鄧暄屏息觀察,來人是大報國寺住持釋空。

釋空眼神不經意的好像往佛像後望了一眼,鄧暄大駭,也不知他發沒發現自己,忙縮身藏好。

釋空卻只觀察了觀察這正殿,好像只是來巡視一番,又離開了。

鄧暄虛驚一場,只覺識海浮沈,再撐不住,靠著佛像暈了過去。

也不知過了多久,鄧暄被喧鬧的人聲驚醒。只聽一道熟悉的嗓音:“今年祭天,還望列祖列宗保佑我大魏早日擊退西夏賊子。”

朝臣紛紛應是。

鄧暄只覺有驚雷在耳旁炸開,胸中苦悶翻江倒海,曾幾何時,自己最是喜歡被他抱在懷中,他卻偏偏是下令殺死自己母親的仇人。

皇帝一行人拜完了大佛,正要離去。鄧暄再待不住,猛地從佛像後沖了出來。

隨行的侍衛連忙攔下。鄧暄一身濕衣,頭發散亂,他又低著頭,別人看不清他的面容。

只聽皇帝道:“你是何人?”

鄧暄雙膝跪地,額頭觸地,伏地道:“草民乃虎威軍中人!草民受劉將軍所托前來,有劍為證。”說完解下腰間佩劍,雙手舉起奉上。

皇帝身旁的喜公公上前接過,皇帝看了眼:“不錯,確實是劉精忠的佩劍,劉精忠一夜失了平城,朕還沒找他算賬!”

鄧暄大喊:“陛下!虎威軍大敗至此!實為小人作祟!兵部侍郎張繼業便是出賣了虎威軍城中布防的內奸!”

眾人轉頭向張繼業看去,張繼業早在眼前這人說自己是虎威軍人時便心知不妙,此時冷汗連連,強做鎮定道:“滿口胡言!陛下,必是劉精忠想推卸責任,誣賴於我!”

皇帝沈吟道:“你有何憑證?”

鄧暄從懷裏掏出一個密封的皮袋,道:“陛下,這裏面裝著他和西夏人往來的書信,一看便知!”

喜公公再上前接過,皇帝拆開信封,勃然大怒:“好你個張繼業!裏通外敵!來人,將他拿下!”

張繼業被擎下口中大呼:“冤枉啊!陛下,臣是冤枉的!”

然而證據確鑿,皇帝如何再信他,只教人把他拖下去細細審問。

鄧暄看到內奸被抓,松了口氣。隨即,他卻仿佛驟然失了所有氣力,將他支撐至今的本就是那胸中一股不甘的怨氣。如今,大仇得報,他竟是再支撐不住了。他直直倒了下去。

皇帝正氣著張繼業叛國之事,並沒有註意到這千裏迢迢報信的人撐不住了。

而站在皇帝身旁的太子鄧昭卻一直盯著面前這人,真是越看越眼熟。

他悄悄跟皇後武式道:“母後,你看這人,像不像...三弟?”

武式一直站在皇帝身旁,朝堂之事,她不便插嘴,所以至今一言未發,如今聽鄧昭所言,忙朝那倒下的人看去。

鄧暄倒下後,露出一張側臉。

武式越看越心驚,幹脆不管不顧的上前,蹲下身輕輕拂開他臉上的亂發,驚叫出聲:“暄兒!”

這一叫吸引了所有人的註意,沈浸在震怒中的皇帝也被驚了,忙過來查看。

只聽武式道:“快!快叫太醫!”

鄧暄只覺自己被人翻過身體,抱在懷中,卻不是武式,而是皇帝。

皇帝終於認出了鄧暄,也是急的大叫:“太醫!”

鄧暄不住打顫,他望著皇帝焦急的神色,這五年所有對父親的怨恨,竟有些動搖了。但鄧暄又想到母親的慘死,還是不能原諒,他便不再看皇帝,只直直望著天空。

鄧暄感覺耳旁不斷有人再叫他,但意識止不住的往下沈,他望著天色,烏雲遮了太陽,讓人瞧不到日光,鄧暄望著天空,心想“若是不死,我願成為大魏的烈陽。”他再沒有力氣,瞳孔漸漸放大。

皇帝只覺懷中人越來越冰冷,鄧昭看到鄧暄的樣子,對左右呼喝道:“太醫呢!太醫還沒來嗎!”

太醫終於來了,胡太醫是著名的妙林聖手,眼下提著藥箱趕來。上前接過皇帝抱著的少年,細細查看,正面並沒有致命的傷口,將他翻過來一看,只見深入後心的斷箭。

皇帝皇後再加上鄧昭同時抽了口冷氣。

胡太醫擦了把汗,見狀,對皇帝跪道:“陛下,他傷勢太重,箭雖然偏了心臟一寸,卻失血太多,臣只有一成把握!”

皇帝勃然大怒:“朕不管你有幾成把握,一定要救他!”

武式稍微冷靜,對胡太醫道:“你先放手去救!”

胡太醫領命,回身剪開斷箭周圍的衣物,那衣物沾了血肉,難以分離,胡太醫狠心撕下,鄧暄全無反應。

胡太醫將傷口附近處理好,對皇帝道:“陛下!臣要拔箭了!”

皇帝忙應是。胡太醫深吸口氣,拿住斷箭,猛地一拔,鮮血噴湧,濺了胡太醫一頭一臉,他擦擦眼睛,忙拿出藥箱裏最名貴的藥物撒上去為鄧暄的傷口止血。

處理好傷口,胡太醫對皇帝道:“陛下,臣已竭盡所能,他能不能活,全看天意了。”

皇帝踉蹌了一下,似有些站不穩,鄧昭和皇後一左一右的扶住他。

住持釋空一直看著這一切發生,臉色無悲無喜,生生死死,自有定數,他身為出家人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。

但釋空還是盯著鄧暄,這少年他五年前便覺有異,這五年過後,釋空可以看到他身上翻滾的煞氣,那煞氣黑沈沈如霧,其中兇厲釋空平生所未見。

釋空其實早早就發現了鄧暄藏在佛像後,那煞氣太顯眼了。但他在這少年身上還看到了一樣東西,那是一丁點光芒,那光芒太弱小了,弱小到不註意看幾乎看不到,煞氣翻滾著想吞沒這渺小的光,卻無論如何奈何它不得。

釋空認識這金色的光,這是天地正氣,但凡人心中有正氣,便會聚起光芒在心中,不為世間鬼魅所惑。

但是身負如此重的煞氣之人,不,簡直不能稱之為人,那煞氣深入他五臟六腑,不能分離,說是妖魔更為恰當,不沈溺於殺戮為禍世間已是難得,竟然還能在煞氣圍堵下生出這一點浩然之正氣。簡直匪夷所思。

是以釋空猶豫了,他不知今日所為是對是錯。他望著鄧暄。只盼著這少年今後不要成為禍世的妖魔。

鄧暄沈沈睡了三日,似乎不斷有人在他耳旁說話,但是他聽不見,鄧暄覺得自己行走於黑暗,四處不見光明。鄧暄不知自己在黑暗中走了多久,此地沒有日月,他分不清時辰。他突然看到眼前升起一道橘色的火光,是一道紅衣的人影,是他!夢中人!

鄧暄怔怔看著他。那人筆直的向鄧暄走來,一把抱住鄧暄,鄧暄十五歲的身形,還是比他稍矮了點,那人將鄧暄抱在懷中,鄧暄感到前所未有的溫暖,簡直想一直賴在這。鄧暄感受著溫暖,種種委屈浮上心頭,他想告訴面前這人自己心中的苦痛,想沖他大喊、宣洩。

那人卻推開了他,好聽的聲音輕輕道:“還不是時候。”

鄧暄想問什麽不是時候,卻看到眼前黑暗被猛地抽離,世界扭曲,鄧暄仿佛跌入旋風中,不住翻轉。

鄧暄睜開眼,是熟悉的床頂,與他前十年的人生中每日醒來看到的一樣。

他又到了皇宮,鄧暄感覺自己後背處的疼痛,微微呲了呲牙。看天色,應該是黎明破曉時分。

床旁的桌上趴著個守夜的宮人,許是守的累了,趴在桌上睡了去,鄧暄沒有驚動他,披上衣服,推開門。

鄧暄來到走廊欄桿前,欄桿下邊是五米高的空地,鄧暄翻過欄桿,一屁股坐在欄桿上,靜靜看著太陽升起。

昌平帝剛剛起身,準備上早朝,半道又轉過來想看看鄧暄,遠遠的就望見鄧暄坐在欄桿上。

太陽升起了,遠方天空映出如火般的霞光,鄧暄向前伸手,五指虛握,似乎想要抓住一縷光芒。

昌平帝並沒有打擾,只遠遠看著。

天光乍破,黑夜將盡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卷二完。

☆、第 16 章

兵部侍郎叛國一案,審了半個月,震驚朝野。

張繼業被判淩遲處死,劉精忠等虎威軍將士被追封他們應得的榮譽。

消息傳到邊關,西夏太子狄欣只淡淡的表示知道了,左右幕僚擔憂道:“我們失了這內應,如何是好...”狄欣掀了掀眼皮,望了那幕僚一眼。那幕僚頓時不敢再說。

狄欣起身道:“張繼業此人,剛愎自用狂妄自大,身為魏國人,卻為功名利祿所誘叛投我西夏,孤本就不恥與他為伍,他死了倒好,那驃騎將軍馬育揚這幾日我軍與他周旋,不過草包一個。我等的心腹大患還是那千裏迢迢去京城報信之人!可查清了此人是誰?”

幕僚稟告道:“送信去京中的是那魏皇的三皇子鄧暄,此人十歲離家,不知所蹤,不知怎麽跟此案扯上關系。”

狄欣咀嚼著這個名字,口中念道:“鄧暄...下次見面,孤必殺之!”

狄欣眼底浮現一抹瘋狂,他又對左右說:“北燕那邊怎麽說?”

幕僚再報:“北燕皇帝年老昏聵,而且懾於馬如風之名,不敢動兵。”

狄欣一甩袖:“都是廢物!那北燕太子倒還有些能力,卻被北燕皇帝壓著,不提也罷。”

有一人入了帳中,是個十五歲左右的少年,沖狄欣喊道:“哥!你又在罵誰,那麽生氣。”此人是西夏二皇子,狄欣同父同母的血親兄弟狄毅。

狄欣見到兄弟,臉上的怒色褪去,對著狄毅道:“你來做什麽?前線危險,你那三腳貓的功夫趕緊回宮呆著去。”

狄毅嘻嘻笑道:“我聽說哥你大敗魏軍,一夜拿下平城,特地過來恭喜!”

狄欣瞪了自己這倒黴弟弟一眼,卻拿他無法,狠狠揉了揉他的頭,笑罵:“恭喜完了就趕緊走,你哥還有仗要打。”

狄毅摸著被揉亂的腦袋,對他哥悄悄做了個鬼臉。

張繼業案發後十五日,張繼業被鬧市處死。

同日,西夏發動對風城的圍攻,驃騎將軍馬育揚苦苦對抗十日,魏軍大敗。風城被破,馬育揚帶兵退守木城。木城占據天險,易守難攻,是阻擊西夏進入平原地區的最後一道關卡。木城後便是一馬平川,西夏軍若破木城便可率軍直奔京城。

西夏軍隊攻下風城後原地修整,並不急於繼續進攻。

而遠在京城的鄧暄,修養了大半個月,日常活動已是無礙。

武氏和鄧昭時不時的來探望他,昌平帝其實也來過,但父子二人相對無言,鄧暄仍然不叫他父皇,幹脆也不來自討沒趣。

今日,鄧昭又來了。鄧昭見鄧暄下床走動,連忙上前把鄧暄拉上床,直把他被角都掖好。

然後嘆了口氣看著自己這弟弟,拿過一個橘子開始剝,邊剝邊說:“你都死過一遍的人了,怎麽就不知道愛惜身體,你都不知你那日出了多少血,直噴了胡太醫滿頭滿臉呢,快吃個橘子補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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